除却巫山不是云渣爹缺钱中(1 / 3)
章四
定武二十五年春,朔明宏的父亲朔明略病重卧榻,老皇帝的灰颓之势从去年已起,熬过了北昱的寒冬,仍未有起色。那时北昱还是北昱,但被砍伐而倒下的林木不会甘于沉寂太久,被浇铸进模具的铁水也不能凭白灼烧,隔在北陆和南陆之间的地龙堑被木柱和铁板生生填平,北昱的大军正驶向那片温暖湿润的春天。
他带着前线的军情,去探视自己的父亲,走过中廷,听见屋檐上的铃铛被风吹响。那天天气很好,天光照得满室明净。他的父亲隔着帘幕,冲他招了招手,对他说:“废帝的过错,前朝一代一代的过错,我们不可再犯,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让你二哥继位……你要向南,不要回头。”
迟迟钟鼓初长夜。
朔明宏醒来的时候,身心尚为梦中事而震动。
他已经四十三了,很少再有这般气息不定,心念不稳的时候。怀里的人感觉到了异样,悠悠地转醒,用跟梦中屋檐上的铃铛一般的声音,小声试探道:“爹爹?”
朔明宏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箍着对方的腰,对方的身骨摸起来真轻,可那皮肤下奔涌的血脉应是滚烫的,不然对方身上那股不息的温热,又是从哪里来的呢?
紫宸殿里很黑,朔明宏和李慧却半坐起身,就那么互望了好一会儿。
朔明宏先开口,“詹事院说你这几天不吃东西,也睡不好?”夜色浓稠,他看不清李慧的表情,却能够想象对方眉眼间细微的变化。
李慧的五官并没有很像陌林珠,但神态却与陌林珠,如出一辙。
李慧沉默了半天,竟答了一句,“臣不该浪费粮食。”
朔明宏几乎要笑出来了,他伸手,把李慧重新箍进怀里,叹了口气,“明天膳房做建康那边的菜,做羊肉,做荷包,还有梨条,桃圈,梅干,樱桃蜜饯,冰糖甘草,水晶皂米……你自己吃,我不老待在你身边了。”
李慧一头黑发,从指尖流过的时候,冰凉又柔顺,但朔明宏想,白天里还是束起来好看,显得他眉眼更深。李慧不知道朔明宏的心思,径自回应说:“臣知道,南方各重地到洛都的官道都修得差不多了,洛都里的石子路也铺好了。”
朔明宏闭上眼睛,抵着李慧的头顶心,感慨了一句,“修路真花钱呀。”李慧调整了一下姿势,不贴近,也不疏远。
“修路花钱,修运河也花钱,运河用不到几年又要花钱清淤疏通,”朔明宏开始念叨,“朕没钱给朕的太子过生日了。”
李慧愣了一下,他这才想起明天是他的生日。他在南齐长大,做昱朝太子三年间,风波不定,百事待立,让他确实也没什么心情过生日,他又未娶亲,每回都是詹事院和他的舅舅刘世平隔天给他送来礼物,他才记起来他的生日已经过了。
李慧迟疑道:“爹爹明天请我吃饭,就够了。”朔明宏没接话,李慧思忖了又说:“其实,只是花钱,倒还能想些办法,怕的是,花钱却还,积了民怨。”
“太子此话,何意?”
李慧吸了口气,镇静了一下,“就拿洛都段来说,修运河的工人,督办官府按一年工期八十贯钱发放工钱,有耕田者减除田赋,根据上次户部所计,洛都附近的农民一亩田能产二到三石大米,按现在洛都的市价,一石大米能卖不到一贯钱,按田法,每个男丁受田八十亩,其他人丁按情况减亩,再去掉农户自己吃的粮食,户部所定工钱与减除田赋之法,看上去是与农户一年的收成差不多……”
“可一来,征招来的工人,虽然八成是附近的农户,可却未必有自己的田产,这减除田赋,对他们来说并没什么意义,该交与地主的地租,仍然是要交的。”
“二来,那八十贯钱未必能如数发到工人手里,督办以提供粮食、住宿等等为由扣减,恐怕最后发放的能有四一,都不错了。”
“三来,户部虽然也定了免役法,农户交了钱,就能不去修运河,可户部也规定了,督办必须征招多少人口,否则这运河就修不成了,如此就免不了执行的官员从中抬价或是强征徭役。”
李慧及时收声。两个人不知不觉又开始对视,顶着这漆黑的寒夜,其实谁也看不清对方的样子。
末了,朔明宏拉着李慧躺回了被衾里,合计道:“这钱都是从国库流出去的,没流到朕想要的地方,不知道中间都流进了谁家的池塘里。”
李慧伏在君王的胸口,没吱声,只听见朔明宏又说:“此前统一度量衡,月家就推三阻四,不统一度量衡,如何有你刚才一番计价之比较?这朝堂中多少人希望朕的眼睛是瞎的,耳朵是聋的。”
君王的语气有些重了。李慧有点意外,他没想到朔明宏会动气。
“更别说田法,这天下到底有多少田,多少田在百姓手中,多少田在那些地主官员手中,”朔明宏冷笑了一声,“户部按照个错的东西定法,只看到每年收上来的税越来越少,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苦,民间会怨是朕昏庸无能,某些人是吃得膘肥体壮,却还能藏名隐身。”
李慧捏了一手冷汗,朔明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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